未刊印的鲁迅手抄古籍
鲁迅辑校的古籍大部分已经收入上海古籍出版社印行的《鲁迅辑校古籍手稿》六函之中;根据当初的计划,还有一个第七函,拟收入下列抄本:《出三藏记集》、《易林》、《易林丁晏释文》、《墨经正文》等四种,此外还有《丛书目录摘抄》、《遂初堂书目》、《于越有明三不朽图贊》等几种不拟收入。后来大约是因为经费原因,这个第七函没有出版(详见徐小蛮《〈鲁迅辑校古籍手稿〉成书过程与思考》,《上海鲁迅研究》第六辑,百家出版社一九九五年七月版);将来会不会出,无从得知,中间搁置已久,恐怕难了。现将这几部书简述如下,犹过屠门而大嚼,或亦可供关心此道者参考──
《出三藏记集》,凡十五卷,是现存早的佛经目录,南朝高僧僧祐撰,著录了佛教典籍二千一百六十二部四千三百二十八卷,此外还有许多经记、经序和僧传,保存了大批佛教早期文献。鲁迅一度大读佛经,研究佛教,对有关文献自然也非常关注,遂亲自抄录了此书。
《易林》原是汉人焦延寿所著的占卜之书,但“文辞雅淡,颇有可观览”(黄伯思《序》),很可以当四言诗来读,后来其文学价值反成为它的主要意义了。钱钟书先生说:“卜筮之道不行,《易林》失其要用,转藉文词之末节,得以不废。如毛本傅皮而存,然虎豹之鞹,狐貉之裘,皮之得完,反赖于毛。”(《管锥编》第二册,第五三九页,书局一九七九年版)中国古代多有其他方面专著转化为文学名著者;鲁迅似乎已早已注意及此,故特意抄录了一份《易林》。
《易林丁晏释文》,此是清代学者丁晏研究《易林》的专著,鲁迅在关注《易林》时一道予以抄录。
《墨经正文》,鲁迅此本是从清人邓云昭校注的《墨经正文解义》一书摘抄而来。《鲁迅日记》一九一五年一月十七日记:“午后季自求来,以《南通方言疏证》、《墨经正文解义》相假。”一月二十二日又记:“凌晨写《墨经(正文)解(义)》,殊不佳。”不佳为什么还要抄写一份呢?原来邓氏的解义虽不高明,而他对正文的整理却自有一日之长,鲁迅后来在自己的抄本前有一题记道:
邓氏殁于清光绪末年,不详其仕履。此《墨经正文》三卷,在南通州季自求天復处见之,本有注,然无甚异,故不復录。唯重行更定之文,虽不尽确,而用心甚至,因录之以备省览。六年写出,七年八月三日重阅记之。
按邓云昭《墨经正文解义》凡三卷,上卷为《经上》、《经说上》,中卷为《经下》、《经说下》,下卷为《大取》、《小取》。这些乃是《墨子》一书的一小部分──《墨子》今本凡五十三篇,邓氏所取的六篇,习惯上称为“墨辩”,其中多错简,为难读(《大取》一篇尤甚)。胡适认为这六篇出于“别墨”,也就是后期墨家的作品(详见其《中国哲学史大纲》第八篇《别墨》);鲁迅非常重视墨家,主张首先要把原文的本来面貌研究清楚,所以对邓云昭用心整理这六篇的原文持充分肯定的态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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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丛书目录摘抄》,中国古代丛书甚多,头绪复杂,为了方便读者使用,先后出现过多种丛书目录,如《汇刻书目》(清人顾修编)及其续编(傅云龙编)、增订本(朱学勤编);民国初年杨守敬、李之鼎等又辑有《丛书举要》,如此等等。鲁迅的《摘抄》大约就有关各书摘录而成,当是供自己用的工具性目录。
《遂初堂书目》乃是南宋大诗人、学者尤袤(号遂初居士)的私家藏书目录,颇有名,清人潘仕成编刻《海山仙馆丛书》,将此书目高列为种。鲁迅熟知此书;而到上世纪二十年代初,他在京师图书馆的藏书中看到一批残缺不全的明代抄本《说郛》,发现这里所收的许多古书同清代以来通行者很不同,几种小说尤其是如此,于是赶紧抄录下来作为研究的资料;抄本《说郛》卷二十八所收的《遂初堂书目》,也与通行本大不相同,于是顺便也抄了一份,前有题记云:
明抄《说郛》原本与见(现)行刻本绝异,京师图书馆有残本十馀卷。此目在第二十八卷,注云:一卷,全,抄。海昌张阆声又假得别本,因复假以迻录,并注二本违异于字侧,虽敓误甚多,而甚有胜于海山仙馆刻本者,倘加雠校,则为一佳书矣。十一年八月三日俟堂灯右写讫记之。
卷目又有一行补记道:
《说郛》无总目,海山仙馆本有之,今据本文补写。八月三日夜记。
所以鲁迅写成于一九二二年的这一文本已不能仅仅看成一个抄本,他已经做了一些校勘整理的工作,虽然远不充分,但已有一定的学术含量,足供今后进一步整理之参考。
《于越有明三不朽图贊》,此书是明清之际张岱所著的插图本绍兴先贤传记,有乾隆刻本、光绪刻本、民国铅印本等等,各版书名小有出入,图像也有所不同。鲁迅曾藏有此书的乾隆刻印本,一九一二年五月到北京以后不久又“补绘《于越三不朽图贊》阙页三枚”(一九一二年六月六日《鲁迅日记》),次年夏回绍兴省亲时又“补绘《于越三不朽图贊》三页,属三弟录贊并跋一页”(一九一三年七月十日《鲁迅日记》)。这些手迹现藏于国家图书馆。到一九一四年二月四日,鲁迅又购“陈氏重刻《越中三不朽图贊》一册,拟作副本,或以遗人”,第二天他就将此书赠送给同乡好友许寿裳(均见《鲁迅日记》)。陈氏重刻本指山阴陈锦光绪戊子(一八八八年)重刻于湖北者。到一九三五年,鲁迅又曾买过一本《明越中三不朽图贊》。他对此书之爱重实在非同寻常。周作人也非常关心此书,专门写过文章,后收入《书房一角》一书。
近年来研究鲁迅手稿受到比过去大得多的重视,将原先拟议中的《鲁迅辑校古籍手稿》第七函补充印出的机缘,也许可以出现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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